堅持讓孩子照她該走的正常成長步調走,媽媽需要很大的勇氣,在我們這樣的社會裡……
這是我一路走來的一個很深的感觸。
我有一些朋友因為不滿意台灣的教育制度,早早就把孩子送出國。這也是一條辛苦的路,因為孩子跟家人很早就要分開,沒有親人陪伴的小小孩,時常因為缺乏安全感,雖然早早練就一身膽識、獨立又堅強,卻也得付出獨自忍受孤單成長的代價,心裡的無依,是再堅強的外表都無法掩飾的缺憾。
所以,我選擇了把荳芽留在身邊,送她進一般的公立小學,陪她一起面對台灣的教育制度。
荳芽唸幼稚園的經驗跟一般小孩不太一樣,她先是唸了三年全美語的、上小學前一年才又唸了一年雙語的幼稚園,在後面這一年,她才開始學ㄅㄆㄇㄈ。所以,她在幼稚園完全沒有學寫國字。
上了小一,我跟荳芽就開始要面對挑戰了⋯⋯
首先,開學的第四天,老師派給他們的回家作業是「寫自己的名字五遍」。這項作業對所有唸過幼稚園的孩子一點都不成問題,幾乎每個幼稚園都已經教會孩子拼音、寫一些簡單基本的國字了,自己的名字,也早在幼稚園練習過不下數百次了吧。這有什麼問題!
荳芽就有問題!因為她沒練過寫字。而且,很慘的是她的學名每一個字筆劃都很多⋯⋯
剛上小一的頭幾天,有一天,她在家打電話到公司給我,很可憐的說:「媽媽,我們今天的作業是寫自己的名字五次,全班只有我一個人不會寫,怎麼辦?」
我知道我們會碰到難題,不過,這個難題還是超乎我的想像。
我有點不可置信的問荳芽:「只有妳一個人嗎?妳確定?會不會有一些小朋友也沒寫過,他們沒有說而已呢?」
荳芽很肯定的告訴我:「是!只有我一個人不會寫自己的名字。老師問過了,只有我一個人舉手。」
我鼓勵她:「沒關係,妳可以慢慢來,妳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學寫妳的名字,妳已經小一了,這個時候妳的手已經準備好要學寫字了,我相信妳很快就可以學會。就算今天學不會也沒關係呀,這個星期把它學會就好了嘛!一個星期應該夠吧?」
荳芽大概是聽我說一個星期,心裡比較不那麼緊張了,便答應我她沒有問題、可以做到。
當時帶她的家教老師是Annie。我再跟Annie討論了這件事,請她帶荳芽練習學寫名字。我們都感受到荳芽的緊張及壓力了,她不明白怎麼只有她一個人不會呀?
掛了電話,我的心情很沉重。看來我太低估台灣的教育問題了,我自己也許可以挺得住,但是,荳芽還小,她可以過得去嗎?她可以了解媽媽的用意嗎?
於是,我開始寫一封很長很長的信,給荳芽的班級導師──
我在信裡向她說明了荳芽之前的學習背景及我對孩子教育的看法,我請她給荳芽多一點時間練習,不要否定她,我相信荳芽可以做得到、學得很好,我只希望她可以照著正常的學習步調走⋯⋯
※ 荳芽很努力的學寫她的名字。
一直到今天,我們看到她這張跟自己的名字奮戰的照片,
還是會相視哈哈大笑⋯⋯
然後,我說:「厚!我那時候真的很緊張⋯⋯」
荳芽也說:「我也好緊張⋯⋯」
那天我下班回家,一進門,荳芽就很歡喜的捧著她寫好的名字給我看。「媽媽,我會寫了。老師說要寫五遍,可是我想我還不太會寫,就多練習幾次,我寫了十遍要交給老師⋯⋯」
我看著她筆劃工整的寫好了她的名字,乾淨漂亮,一個一個字都像在對我笑一樣⋯⋯
我抱著荳芽、拍拍。「我本來就相信妳一定可以做到的⋯⋯」
荳芽很開心的說:「媽媽,以後不管多困難的事我都不怕了,只要多練習幾遍就會了嘛!」
以後困難的事還多著呢!我心想。
不過,我知道我挺得過,荳芽也可以。
隔天,荳芽放學回家後,跟我說:「今天老師請全班同學幫我拍拍手,她說我本來不會寫名字,但是我很努力的練習了、也學會了,還寫得很漂亮,老師說我很棒!」
我也看到老師給我的回信了──她說她可以明白我的心意,她也相信荳芽往後的學習一定不用人操心⋯⋯
往後,我跟荳芽因為不上安親班、不在家寫學校功課之外的數學評量試卷,還是碰到一些困難。
不過,我跟荳芽漸漸練就一身萬毒不侵的神功,不太在意我們跟別人不一樣,穩穩的、慢慢的,荳芽一步一步結結實實的踏著屬於她自己的成長、學習步驟,有時超前別人、有時落後一點,但那都是她真真實實的成長經驗,在我看來,很珍貴也很難得⋯⋯
我知道國外有很好很適合孩子成長的環境,但是,除非我打算全家移民,否則我不會只送孩子出去當小留學生,孩子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。
留下來面對台灣的教育問題,如果只是光嘆無奈,是對孩子不負責。雖然需要辛苦的在壓抑的困境中自尋一絲出路,在這些過程中,孩子也會慢慢累積出成長能量,她會知道自己想過的是怎麼樣的人生、如何努力、如何爭取,這其中的心態轉折、人生體會,比光會考試的能力重要多了⋯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