荳芽回美國念書，我們又得好幾個月才能再見面了。

 

「荳芽，明天有空嗎？我們去看海……」

 

上個月就這麼臨時的，我們母女倆有了一趟小旅行。

 

我們住在濱海公路旁的一棟民宿，看海，玩貓，聊天。傍晚，散步到民宿旁的小學閒晃。這個小學裡有好多貓咪，荳芽說她小二參加人本教育基金會的夏令營時，來過這個學校。她帶我去看一個長長的溜滑梯，說：「我在這裡跌倒，很痛，還流了一點血……」然後，指著講台說：「我在那裡演茱麗葉……」

 

荳芽從幼兒園畢業的那個暑假，都還沒上小一，我就讓她自己背著睡袋、行李，跟著人本的活動營隊上山下海的旅行。她們大多宿在學校，很克難的梳洗、睡大通舖睡袋，起居簡樸。但是，人本的營隊沒有哨子、沒有口令，只有讓孩子盡情的玩、暢快的嘗試，心靈很自由。

 

直到現在，荳芽還記得她每一次營隊的活動內容。一定是很深刻的體驗吧，她記憶得這麼久。

 

那些年的營隊活動，是我用來訓練小荳芽獨立的一個過程。看來似乎真有那麼點成效。

 

關於一個人，特別是女人（女孩）如何成長、獨立，變得堅強、具備韌性的過程，我總是很感興趣。

 

荳芽小的時候，說她長大後希望像我一樣，用她的話說是：媽媽很聰明、很厲害。我照顧她、教育她，對她有期望，自然也影響她。但我同時也明白，等她成長到了某個階段，她應該離開我，不被我的期望影響，不被我的擔憂妨礙，她可以長成她自己，而不是因爲她是誰的女兒就應該是什麼樣子。

 

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！接受異文化的衝擊！自己去看、去探索，然後，決定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、過什麼樣的生活。

 

荳芽跟我說她的學校不會寄成績單給我，我一開始有些疑惑。「我怎麼知道妳念得怎麼樣？」

 

「老師說學校會把成績單寄給學生本人，如果我們願意，可以自己給爸媽看。」荳芽的回答。

 

我笑了。「成績單是隱私喔？」

 

荳芽也笑了。「顯然美國人這麼認爲。美國人認為大學生是成人了，應該有能力自我負責，也應該被尊重，是一個成熟獨立的個體。有隱私權、有責任……」

 

荳芽的班上也沒有班導，所有學生的一切學務教務瑣事都是學生要自己去跟學校負責的老師、單位對應，沒有導師幫著統整班務、盯人。這就是荳芽口中的「很自由，沒人管你，但要自律，沒人替你承擔過錯」。即使，親如父母，也沒辦法。

 

我和荳芽一起在夜晚的九份老街逛了逛，回到民宿，她做她的事，我看我的書。我們既相伴，也保持了適度的距離。

 

我們是親近的母女，同時，她是她，我是我。